陆离

《在细雨中呼喊》读后感

     “回想中的往事已被抽去了当初的情绪,只剩下了外壳。”时间之于本书,是胶囊,你跟着主人公回忆一次次地麻木吞咽,彼时或尝到的是所患病症的切肤之痛,如今怀想起地竟是表面糖衣若有若无的一抹甜味。

    主人公孙光林明明一生都在被抛弃,被亲人、被朋友,或有意、或无意。三兄弟自相残杀,长兄却是恶人先告状;兄弟三人爱上春水般明净的少女冯玉春,她却爱上隔壁村的无赖;弟弟见义勇为不幸丧命;父亲又把他送给所谓有钱的人家……过往人生的绘版本该一张着色的拼图,奈何不堪颠簸,支离破碎。

    许多人看小说往往期待形形色色针尖对麦芒的矛盾。而本书难得之处恰在于所有的矛盾都被柔化,披上一层轻纱,不锐利但棱角分明,主人公立在风暴眼里,却由无力的悲恼中诞出一丝无谓的旷达。

    他的过往被零散的场景式的回忆拼凑出来,似一部黑白默片,仅有零零散散莫名其妙的的黑白涂鸦杂乱地拼凑在一起,在矛盾艺术化的处理之下却又有意外的和谐和诗歌一般的空灵与凄美。

        孙光林的弟弟孙光明救助溺童而意外溺亡一段我记得尤为深刻。孙光明在生命的最后光景从水里挣扎着探出头时,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太阳。孙光林会如何?惊慌?恸哭?还是为弟弟的正义之举感动?都不是。作者借孙光林之口别有深意地说∶“我第一次明白生与死之间的距离——活着的人是永远无法直视太阳的。”他柔化了这个矛盾,他把死生之事的哲思稳稳当当地放在一个农民的脑壳里,像轻轻地放回一把小木凳。孙光林他再一次回顾那一天的时候,弟弟走出的不再是屋子。他不小心走出了时间,只能永远地停驻在那个时间节点。而光阴则带着剩下的人与物马不停蹄地往前,他失去了所有时间慷慨赐予他的伴侣。他只能望着一切远去,痴痴地站着。

        书中还有对一头老水牛被宰杀、苏宇突发脑溢血猝死的细腻描写,你会感叹:死亡,竟可以写得如此轻描淡写。仿佛母亲的双手温柔地抚过孩童温热的双颊,三月的春风拂动青翠的杨柳枝。我心中的死亡变得不再可怕,颇有死生之事,天地之理,晦明之变的感慨。

       孙光明充满孤独感的人生,读起来并未悲涩到极致也自然不足为奇。不止有矛盾的柔化,书中还不断穿插的温馨的刹那,黑白画面中乍现的彩色让人时有久旱逢甘之欣慰。有苏宇相伴之谊,有养母积极殷切之励。其实细细想来,人对于自己的回忆,本就应当如此。

        千古英雄难觅,凡夫又何尝好当?孙光明绝不算一个了不起的人,他只是过了一遍所谓普通人的生活,却仍是一趟坎坷难行的旅途。都说人的苦难绝大多数源于人生的无常,既然不可预知的未来无从选择,我们为何不好好挑拣自己的回忆呢?

       当我回首往昔的时候,我始终无法忘怀的是好婆园里的姹紫嫣红,仲夏鸣蝉里当啷响的白瓷梅子汤,记忆里泛出的是葡萄藤荫下甘甜的秋日,冬日暖阳下小囡粉红袜上翻出的绒线头。姆妈眼神清澈地像阳光洒在初春第一泓清泉溅起的水珠。好婆的笑声随夏夜的风一起吹啊吹啊,吹过我的童年,至今仍萦绕在耳畔。

      所有曾经的恐惧,彷徨,痛楚显得如此虚幻,虚幻到令人怀疑未曾有过。你开始释然,所有面庞下深藏负面情绪竟缓缓撑起你的皮肤,交织成嘴角的轻笑。以往的斑驳片段是黑白的瓜子,我们在回忆里把轻声地把果壳剥离,我们保存的是剩下的果肉。苏子云:“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是“造物者之无尽藏”。永恒且美好的不止是月色秋水共江风,还有回忆。

        哪怕聚散如风,悲胜于喜,也没人能否定哪怕片刻的、曾真实存在过得的、棱角分明的欢愉。正是这些回忆支撑着我们摆脱沉沦的一切。让我们期许着记忆里的那些美好,仍会在未来的某日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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